静夜四无邻

【伞修】苏沐秋有一个秘密 4

Chapter four 落脚点

年龄对于电子竞技这个职业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而实际上，职业选手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年龄影响的手速下降。大多数选手在面对年龄这道天堑时大多只能选择无奈地抱憾退役，纵使叶修是职业选手中的至高点，也在一年一年的比赛里逐渐地意识到自己手速的下降，在以奇迹之姿摘得第十赛季总冠军后也同样选择了退役这条道路。

而十八岁的叶修，无疑拥有他职业生涯中巅峰的手速。

叶修抱着尝试的心态和苏沐秋打了第一盘，结局几乎已经确定，他输了。这个世界的苏沐秋拥有的是不逊于他的手速与两年的比赛经验，而他唯一称得上是领先苏沐秋的只有自己比苏沐秋更多的比赛经验与意识，并且明显地叶修还没有适应自己十八岁时的手速，即使开了修正场他也难免逊色于苏沐秋。

但是战局从第二盘开始了逆转。

苏沐秋打得越来越吃力，从苏沐橙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得到苏沐秋的额角开始滑下细汗，目光是在平日里少有的认真，打败叶修的战斗法师所需的时间从三分钟延长到了十分钟，最终在第四盘，叶修在苏沐秋的神枪手角色在拉开距离准备技能冷却时用了一招落花掌，把苏沐秋的神枪手角色残存的血量彻底清空。

屏幕上出现了金色的“荣耀”二字，金属质地的羽翼展开烙在竞技场的最前方，昭示了苏沐秋最终的败局。苏沐秋摘下了耳机，放松地任由自己脱力般半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手臂松松地遮住自己半阖着的眼睛。明明只有手指在键盘上跃动时那点微不足道的运动量，苏沐秋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被带入到其中经历了一场厮杀。他挪开目光，看向坐在自己座位对面的叶修。

叶修也同样摘下了耳机，他们的视线默契到一瞬间汇合，苏沐秋觉得叶修的目光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看向自己时那双墨一样的眼眸里都亮着璀璨的星芒。

这是在梦境里完全不同的体验，就如同遇到叶修本人一样。苏沐秋总是在梦境里旁观叶修与那里的苏沐秋延续不停的战局，那里的苏沐秋有一个本子特意用来记录和叶修的胜负记录，到最后虽然那里的苏沐秋不愿意承认，但苏沐秋却能清清楚楚看见，叶修的胜利记录领先了苏沐秋多大一截。

而除却亲自和叶修对上一局，苏沐秋也无法彻底领会叶修那种从灵魂深处上涌的强大。这一刻苏沐秋才觉得，叶修的实力是如此深不见底，仅仅用了三局就彻底逆转了战局，把身为嘉世队长的他打到心服口服。

苏沐橙从一开始就趴在苏沐秋身边看着他们的比赛过程，但两人打得太过专注，以她的意识还不足以看懂二人的排布，无聊地连打了几个哈欠。小姑娘现在已经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嘀咕几句，大概是在抱怨着苏沐秋。苏沐秋抬头一看训练营里挂着的钟表，时针赫然已经挪动到十二点出头的位置。苏沐秋不禁失笑，随手把自己身上的长风衣披到苏沐橙身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不打了？”叶修也笑着站起身来。他留意到苏沐橙已经半陷入了梦乡，放轻了声音说道。

来到这个世界的紧绷感被一场熟悉的游戏缓解不少，叶修连带着看到抢了他烟的苏沐秋也亲切了不少。

“不打了不打了，这么晚还打什么。你有地方睡觉吗？”苏沐秋活动了一下手腕，右手贴上妹妹的背脊，左手放在她的膝盖下，稍稍一使力就干脆地把苏沐橙打横抱了起来。苏沐橙半梦半醒里也没意识到苏沐秋和叶修的战局已经落下句点，她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把头轻轻靠在苏沐秋的肩膀上，披着风衣的身躯伴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的。

“没有。”叶修承认地大方，他顺着训练营的窗户向下看去，街道上的灯光多半已经黯淡，只留着两盏或明或暗的路灯。远处还有几家网吧，叶修想，兜里的钱应该够他去包夜睡一晚，至于明天如何再看吧。他倚着窗户缓了缓，自己揉着僵硬的手指，看着苏沐秋把苏沐橙抱起来却落了苏沐橙去便利店买的日用品，于是他顺手拎起了塑料袋。叶修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之前已经重复过了很多遍一样。

“和我挤一晚上吧，嘉世只有队长的房间是单人间。”

既然苏沐秋先提出这个建议，而他现在又没有落脚点，还省了一晚上的房费，何乐而不为？叶修回想起以前也是苏沐秋把不知深浅的自己带回家收留自己，眨着眼睛笑了。

苏沐秋抱着苏沐橙先一步走出嘉世训练营，但还没有等到叶修伸手关掉房间里的灯，整个房间和房间外的楼道里就突然全数暗了下来，只有楼梯拐角的应急灯还在发着莹绿色的光线。

苏沐秋没有多紧张，嘉世为了保证队员的睡眠时间会在十二点半的时候熄灯，不过熄灯不包括队员房间内的灯光，只有楼道和训练室、训练营的电源会在这时候强制性关闭。苏沐秋的房间在嘉世的五楼，只要顺着应急灯的光再走两楼就能回到房间。有些训练营的学员总是抽着时间就坐在房间里熬夜练习，第二天没精打采，为了彻底掐住这种不健康现象的苗头，苏沐秋亲自定下了这项规矩。只是苏沐秋自己没想到自己也有会被管制的一天。

苏沐秋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但毕竟只有应急灯的微弱光芒还是不够的，苏沐秋怕自己这么抱着沐橙会磕碰着她。他本想半蹲下来先拿出来自己放在身上的手机，一只暖和的手却已经先苏沐秋一步伸进了他的裤兜，黑暗里苏沐秋只能大概描摹出叶修的一个轮廓，但是叶修带笑的气息却吹在他的耳畔，耳廓烫得仿佛要滴血。

完了。如果亮着灯的话，苏沐秋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应该又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片黑暗里自己长达两年的暗恋对象就站在离苏沐秋两步不到的距离，还把手伸到了这么有暗示性的一个位置，苏沐秋只觉得自己定力够可以，还能挨得住这样羽毛似的搔刮。

他牵强地别过头，等着自己脸颊上的热度消退时，叶修的声音已经在黑暗里响起。

“你自己的锁屏密码是你告诉我我来开还是你自己开？”

苏沐秋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一排输入数字的空档。这种数字锁屏密码无非就是生日，叶修已经模模糊糊地猜测出一个大概，以苏沐秋爱护苏沐橙的程度来看，他怎么都觉得苏沐秋的锁屏密码应该是苏沐橙的生日。但出于礼貌，叶修还是没有贸然上去输入苏沐橙的生日。

“0229。”苏沐秋还保持着别过头的姿势，他有些别扭地说道。叶修颇有些惊讶地眨眨眼，这一行数字一听他就知道是某个人的生日，但他记得苏沐橙的生日是二月十八日，怎么会跑出来一个二月二十九日？难道在不同的世界里苏沐橙的生日还会有变动？不过倒也可能是对于现在的他比较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叶修虽然疑惑，还是输进了密码，手机屏幕的光豁然变亮。

……还真是二月二十九日。

叶修也便没有再多想锁屏密码的含义，他直接找到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打开了手电筒，替苏沐秋照亮了楼梯。长时间这么抱着苏沐橙，苏沐秋已经觉得自己手臂酸痛，还不敢把放在手臂上的重心挪到手指上以免伤了手指。

但有了叶修拿着自己的手机替他照亮楼梯，苏沐秋顿觉方便了不少，步伐也自然快了一些。苏沐橙的房间就在苏沐秋房间里面，是一个带窗的隔间，陶轩做出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让苏沐秋多照拂着自己的妹妹一些。苏沐秋把苏沐橙放回到她床上后立刻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没敢太大声，还是怕惊醒了妹妹。

“……又重了。”苏沐秋低声感慨着。搁苏沐橙听到苏沐秋的这番评论，估计又是要不好好吃晚饭了。他没开苏沐橙房间里的灯，但是透过半阖着的门缝他知道自己房间的灯应该是被叶修打开了，暖融融的光芒顺着门缝照进来，映亮一小片地板。

原来有除了妹妹陪伴的感觉是这样的，苏沐秋难得从俱乐部的宿舍里感觉到一点家的温度。

苏沐秋替苏沐橙掖好被角放正枕头，就轻手轻脚打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自己的房间里有一个卫生间，是沐橙和他自己共用的，这时候苏沐秋才恍然意识到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的洗漱用品。而此时此刻卫生间里也亮着光，还能听到些响动，苏沐秋走进去，看到叶修盯着毛巾架上的几条毛巾犯难。

对了，自己和沐橙当时为了优惠买的是三人份的家庭装，至少牙刷是有的，毛巾还有几条备用。倒是叶修自己微蹙着眉头盯着毛巾的样子有点可爱。苏沐秋眉眼弯弯，直接从背后探过身子替他拿下了毛巾架上的一条粉红色毛巾，这条毛巾受他和苏沐橙两人的嫌弃，一直留到了最后都没有用。

叶修看着递到手心的那条粉红色毛巾，挑挑眉，不甚在意。

他不是一个多么在意这些洗漱用具颜色的人，甚至于对生活要求都很低，有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够了。但是他侧过身子，看见苏沐秋不动声色笑得却已经快憋不住的模样，叶修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配合一下这个幼稚的人。

“故意的，嗯？”叶修挑起那条粉红色的毛巾，还转了转。

“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可以先和我共用一条毛巾啊，明天再去网购或者说去楼下买。”苏沐秋得逞似的指了指挂在最上面的淡蓝色毛巾。

瞧瞧苏沐秋这幅得意的模样，叶修哀叹一声，自己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忍不住和这个人斗嘴呢，自己的心理年龄可是至少要比眼前这个人大八岁的啊。

苏沐秋就站在他的身后，半环着他的腰，叶修弯下腰凑近洗手池把毛巾淋湿，趁苏沐秋反应不及的时候把沾着冷水的毛巾突然贴到苏沐秋脸上。苏沐秋被凉的一哆嗦，眯着眼睛从余光里正好可以看见叶修笑得比自己还要得意洋洋。

“我要洗漱了，快出去。”叶修把毛巾挂回去，就开始推搡着苏沐秋出卫生间。苏沐秋本想着说自己也没有洗漱干脆一起吧，就毫不留情地被推了出去，门还牢牢地关起来，从他这个角度只能从磨砂玻璃里看到里面有晃动的人影。苏沐秋摸摸鼻子，有点委屈，这到底是谁的宿舍啊。

可是这是他从自己梦里接回来的人啊。苏沐秋这样半倚着墙壁想着，又捂住有些烫的脸颊，遏制不住地浅浅挂起一个笑容。

叶修把毛巾贴到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激地他整个人一惊。

这不是梦。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有点荒唐，叶修通过不经意叫出来的“沐秋”这个昵称拉近了他和苏沐秋之间的关系，但却意外地发现这个苏沐秋眼底里哪有一丝的排斥，分明是沉寂多时的欢喜。这样的他们，简直就像很久以前——十五岁的他们那样。

他冷静地刷着牙，吐掉嘴里的泡沫，回想起这里的苏沐秋身上的处处疑点。

这里的苏沐秋认识他，在便利店里偶遇他时苏沐秋的眼神并不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疏离冷淡。不仅如此，苏沐秋还知道他有烟瘾，他不喜欢自己抽烟，因此把自己买的烟退了回去；苏沐秋还甚至知道自己游戏打得不错。原则上，这里的苏沐秋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

叶修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镜子中的少年目光惊愕，直到被嘴巴里的冷水冻着才想起自己还在刷牙的事实。他草草地用新毛巾擦干嘴角的泡沫，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浇在了自己脸上。

如果，这里的苏沐秋和自己世界中猝然早逝的苏沐秋，是一个人呢？

显然这里是他的世界的某个平行世界。如果他把这件事情解释为平行世界间的心灵感应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会受相邻世界的自己的影响。这里的苏沐橙暂时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也许明天他应该继续试探一下苏沐橙，看看她是否保留着那个世界的她的一些行为习惯。或者说他也可以试探一下苏沐秋，独自带着妹妹艰难长大的苏沐秋与自己世界中三人一起笑闹着长大的苏沐秋势必有区别，他没准可以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如果是后者，这个苏沐秋曾是自己世界的苏沐秋，这种情况恐怕是最简单的一种。因为大概率带他来到这里的就是苏沐秋，他没准问清原因后就可以离开，速战速决。

尽管这个世界有他梦想中的一切，苏沐秋逃过车祸成为了嘉世队长、嘉世宛如野火肆意燃烧，但这里终归不是他的家。

叶修想，他要回家。

-tbc-

叶叶：解谜通关回家回家回家！

伞哥：在一起打游戏在一起住是为了泡你啊……